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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清江石化，为凉快，动火管线预制点设置在装置区，正值周末，动火作业未升级，且票上无任何可燃气体分析数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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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丰跃龙，有毒气体报警仪黑乎乎没任何数字显示，处于停工状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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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面临搬迁，剑牌农化不愿做更多投入，生产设备极其陈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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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安邦电化，重大危险源巡检牌上的指针缺失，无法判断巡检人员是否定时查过。 |
■记者手记
寻找正面典型，何其难
“这次暗查，我们希望不仅要发现一些问题，也要挖掘一些正面典型。”这是7月26日暗查组一行启程时，组长孙广宇所言。的确，通过暗查发现的正面典型更能让人信服、让人放心。然而，几天车马劳顿下来，未免让人失望。尽管暗查的5家企业中，有2家央属企业、1家上市公司，但“凡看到的几乎都让人不放心”。
暗查中国化工集团公司江苏安邦电化有限责任公司时，正值晚上，结果发现：重大危险源安全阀前手阀“牙关紧咬”、企业巡检十分随意、应急处置漏洞百出。更可怕的是，工人竟摸黑违规进罐清洗槽罐车。中石化淮安清江石油化工有限责任公司、大型上市企业江苏蓝丰生物化工公司，同样让人放心不下，几乎是查到哪里，隐患就暴露到哪里。
究竟是赶巧了还是天天如此？蓝丰生物一位负责人的话也许已给出答案：暗查人员问他为何厂区异味“不绝于鼻”，他理直气壮地回答“这比我们以前可强多了”。
当前，中储粮黑龙江分公司林甸直属库“5·31”火灾事故、中石油大连石化分公司“6·2”爆炸火灾事故原因及查处结果已公布，责任追究非常严厉。事故“余温”尚存，这些中央企业、大型企业究竟吸取了多少教训？闻出了多少“火药”味儿？往浅了说，至少他们在节假日、晚上安全管理松散，诸多薄弱环节已原形毕露。往深了说，如果长期如此，谁能保证它们不会发生类似中储粮、中石油的事故呢？
■本报记者 苏雅琴
“咕咚来了，大家快逃啊！”在一则童话《咕咚来了》中，一个掉进水里的木瓜，引发森林动物大逃亡。然而，这绝不仅是个童话。2011年2月10日凌晨，一句“有化工厂毒气外溢，面临爆炸，大家快逃啊”，江苏响水县上演万人大逃亡。经查实，这是不实传言引发的恐慌事件。然而，有网友一针见血地指出：“这说明有些化工企业一直是群众心中的瘤子！”
为深刻吸取大连石化公司反复发生爆炸、火灾事故的惨痛教训，7月18日，国务院安委办印发了组织开展石油化工企业石油库和油气装卸码头安全专项检查的通知，要求包括江苏、辽宁在内的1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进行重点检查，之后又召开了全国视频会议进行动员部署。
7月26日至28日，正值周末，国家安全监管总局化工企业暗查组的第二次暗查，选择了江苏。出发前记者查了当地天气：全省大部分地区持续高温，有的地方气温在40℃以上。
培训是忽忽悠悠
管理是迷迷瞪瞪
救命的设备不会管、不会用，安全设施无维护、无管理，是被检查企业的通病。
高温天气之于化工企业，意味着什么？
“7月28日，是个不祥的日子。”记得之前在江苏采访时，一位化工企业安全总监这样说。原来，近些年，江苏化工企业屡屡在这天出事故。2006年的此日，射阳县一化工企业发生爆炸，死22人、伤29人；2010年的此日，南京市一丙烯管线发生爆燃，22人死、100多人入院治疗……
“肯定不是日子本身有问题，是高温酷暑天气增大了化工企业风险系数。”国家安全监管总局安监三司副司长、暗查组组长孙广宇告诉记者，“天热了，人难受设备也难受，这时，管理和人的因素就显得尤为重要。”
然而，一路检查下来，“越看越让人不放心”、“越看越让人难容忍”。
满脸通红、一头大汗，气喘吁吁、摇摇晃晃……费了老半天劲儿，空气呼吸器背倒了不说，瓶内气体还哧哧直往外冒。如此下去，5分钟气体就跑光了。在地处大丰市的大丰跃龙化学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大丰跃龙）剧毒品库房，暗查组人员抽查一名库房管理人员应急物品使用情况，结果让人大跌眼镜。企业安全主管连连解释“她太紧张了”。“这不是紧张的问题，是她根本不会佩戴。”孙广宇的话毫不留情，“万一出事，这保命的东西，在她这里就成了送命的。”
保命的设备不会管、不会用，安全设施无维护、无管理，是被检查企业的通病。
大丰跃龙二车间外侧，安装了有毒气体报警仪和两台监控反应器温度的监控柜。然而，这里既无人值守，也没标明报警仪位置图。也就是说，万一报警仪报警，车间人员很难听到，即便听到，工人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在储存液氯钢瓶的剧毒品库房，该设在里边的碱液池设在了外边，该放在外边的应急柜却放在了里边。“一旦钢瓶发生泄漏，救援人员要跑到里面拿应急物品，岂不是送死？要将钢瓶滚几个来回才能推到碱液池，岂不贻误时机？”暗查组专家姚冰哭笑不得。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当暗查组检查完离开时，突然发现该公司储罐区有毒气体报警仪竟设在大门口的传达室，无专人值守，且完全处于停用状态。究竟是断电了还是设备坏了？从该公司副董事长到安全主管，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不能容忍的！”孙广宇有些恼火。
“嘟嘟嘟嘟……”在江苏蓝丰生物化工有限公司（下称蓝丰生物）光气装置中控室，有毒气体报警柜一直响个不停，“奏成了一曲令人心悸的音乐”。然而，就是这家去年4月发生过死亡事故的企业，这家生产光气等剧毒气体的企业，这家已上市好几年的大企业，从企业领导到中控室值班人员，个个对此置若罔闻。
同样是大企业的江苏安邦电化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安邦电化），情况更让人触目惊心。这个中国化工集团的直属国有企业，有一个装有100多吨液氯的储罐区，属重大危险源。然而，就是在这里，3个掌控储罐“命门”的安全阀，其前手阀竟全部处于关闭状态。也就是说，一旦储罐超压，储罐将无法泄压，重大危险源极易转化为重大隐患，甚至引发重大事故。此外，压力表上的指针缺失。本该一天至少记3次的企业负责人巡检记录本上，已有两天无任何记录。离开储罐区时，拐弯处一股突然冒出的氯气，呛得暗查组专家严明赶忙屏住呼吸，立时说不出话来。
检查结束将离开时，安邦电化分管安全的姜副总经理匆匆赶来，以下是他与孙广宇的对话。
姜：“今天开了一天经济分析会议，来晚了。今年企业经济形势不好。”
孙：“那安全形势呢？”
姜（呵呵一笑）：“主要是经济形势不好。”
记者查阅发现，该企业2011年、2012年，都发生过死亡事故，都是职工中毒窒息。
促企业触动心灵
让大家心服口服
暗查组不是高高在上地训斥、颐指气使地指点，而是用鲜活的事故警醒、用成熟的经验分享、用专业的知识教导、用诚恳的态度感化。
这是在大丰跃龙储罐区，储罐里存着几种甲级B类危化品，储罐四周建有防火堤。建防火堤是为了防储罐发生泄漏时物料外泄。然而，乍一看就能发现，防火堤下方穿管处大多没有封堵，有的只用劣质水泥敷衍，用手一拨水泥渣子哗哗往下掉。防火堤的作用，就这样成了冠冕堂皇的摆设。
再进去一瞧，整个储罐区阀门不少，手柄却只有2把。该上8个螺栓的法兰只上了4个，罐顶和旁边看不到照明设施。“没灯夜间怎么巡检？”“有灯有灯，路灯在这里。”大家举目一看，十几米开外果然有盏路灯。“这么远能照清楚吗？尤其是罐顶？”企业安全主管一时无语。
“知道发生在山西长治的苯胺泄漏事故吗？”严明告诉该公司安全主管、安全员等人，2012年12月30日，潞安集团一公司储罐区苯胺发生泄漏，因储罐区与围堰外相通的雨水阀未完全关闭，加上当班人员未按规定巡检，泄漏了18个多小时的苯胺流入河流，造成污染。企业相关责任人被送司法机关处理。“安全搞不好，别说‘帽子’戴不稳，连人身自由都没了。必须谨记教训啊。”严明语重心长。
这次暗查中发现的隐患之多、之大，让大家始料未及。然而，孙广宇、姚冰、严明没有高高在上地训斥、颐指气使地指点，而是用鲜活的事故警醒、用成熟的经验分享、用专业的知识教导、用诚恳的态度感化，让企业人员在心灵触动之余，心服口服。
暗查时，中石油大连石化分公司“6·2”爆炸火灾事故正被国务院安委办挂牌督办。暗查中，该事故屡屡被提起。原来，包括江苏剑牌农化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剑牌农化）、蓝丰生物、中石化扬子清江石油化工有限责任公司（下称清江石化）在内，企业动火作业都存在较大问题。在剑牌农化，动火作业票无可燃气体分析，“动火负责人”一栏或无人签字，或由不该签的人签了字。在清江石化，为凉快，动火管线预制点设置在装置区，正值周末，动火作业未升级，且票上无任何可燃气体分析数据，监护人未坚守现场。蓝丰生物也存在节假日动火不升级、无可燃气体分析等问题。
然而，细看这些企业的动火作业制度，都制定得较周密。也就是说，制度成了“聋子的耳朵”。
“大连‘6·2’事故发生的原因你们知道吗？”碰到动火问题，孙广宇就搬出该事故现身说法，“动火作业安全管理混乱、安全员擅自涂改动火票证、现场动火监护不力，是直接原因。”姚冰适时补充：“动火作业票签批，是化工企业动火安全的第一道关口，守不住这道关口后面的施工安全就无从谈起！”
换一个角度，暗查组人员总是不厌其烦地从“证据”入手，对安全管理人员悉心教导。在他们看来，各类作业票证、检查记录等，都是重要的工作痕迹，是保护企业分管负责人、安全管理人员自身安全的直接证据。“一定要按规定填写，否则，一旦出事，你们首当其冲。”在蓝丰生物，严明一直在念叨，“作为安全管理人员，只有先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他人。”
“知道如何判断滤毒罐是否过期吗？”“这个……”“可使用称重法。如果罐子重量超过了标注重量，就说明里面的活性炭受潮了，那就肯定过期了。”“原来是这样啊，我们一直以为密封好了就不会过期了。”这是在民营企业大丰跃龙，姚冰与企业安全主管的对话。
7月26日下午，暗查组在该公司整整查了3个小时，基本把企业各个角落“扫描”了一遍。如何建立责任制？如何用好报警系统？如何设置防火堤？暗查组边查边讲。尽管最后得出的“乍一看什么都有，细一看啥都不行”的结论，让企业老总颇为尴尬，但这位老总的话很实在：“我一心想把企业经营好，你们是花多少钱也请不来的专家！”
夜查复查分路查
项项不漏项项查
衣服湿透了粘住了背脊，汗珠滚下来迷糊了眼睛，但大家开玩笑说：“长袖长裤好，免得皮肤晒黑了”、“古人望梅止渴，我们‘望车止热’，上车就好了”。
为一睹企业安全管理的真实状况，夜查、复查、分路查，暗查组一项不漏，果然发现企业在节假日、晚上管理相当松散。
7月27日晚，安邦电化中控室里，针落有声，大家都垂手肃立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20分钟过去了，检修人员没来。30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来。“究竟还要等多久？”孙广宇有些按捺不住。“快了，快了！”公司当晚值班班长焦急万分，一再打电话催促。
21时18分，两名满头大汗的小伙子冲进了中控室。此时距离呼叫他们已过去38分钟。而规定要求，检修人员必须在15分钟内到达。
安邦电化属中央企业，但近几年安全形势并不稳定。7月27日晚上，外面已一片漆黑，暗查组的车径直驶往该公司，重点检查液氯储罐区。结果，发现了如安全阀前手阀关闭、压力表指针缺失等“完全不该有的隐患”。此外，暗查组随机让企业进行液氯泄漏事故应急演练时，两名检修人员姗姗来迟，称“正值周末，又是晚上，我们在外面”。可是，事故还分周一周末、白天晚上吗？节假日、晚上不是更该提高警惕吗？
就是在这次夜查中，姚冰眼睁睁地看着一名穿着短裤的工人，从一辆槽罐车的人孔里爬出来，显然是在清洗车辆。槽罐车停在斜坡上，轮下没放防滑垫。车上摆着一个不防爆的临时多孔插座。工人没办进受限空间作业票。“偏偏在夜里干这个，太随意了！”姚冰觉得不可思议。
安邦电化的表现，实在让暗查组放不下心。第二天上午，检查完另一家企业后，孙广宇决定，立即返回安邦电化复查。看到熟悉的面孔，公司门卫吃惊得很，不敢阻拦。一行人一步不停，熟门熟路地直奔液氯储罐区。没曾想，不到200米长的路上，看到一名工人高空作业不系安全带、不戴安全帽，再走几步，又看见一名。所幸液氯储罐区安全阀已开启，压力表上指针已装好，还正好碰到一名巡检的工人。但孙广宇说，还是要跟省里打招呼，让省里派人来彻查。
这次检查共耗时两天半，不算长，但从盐城起步，一路往北到徐州，室外温度一直在37℃以上，并且异常潮湿，行走在太阳底下基本相当于蒸桑拿。然而，孙广宇、姚冰、严明一路上都整整齐齐地戴着安全帽、穿着防静电的长袖长裤工作服。衣服湿透了粘住了背脊，汗珠滚下来迷糊了眼睛，但大家开玩笑说：“长袖长裤好，免得皮肤晒黑了”、“古人望梅止渴，我们‘望车止热’，上车就好了”。
为在有限时间内检查更多部位、发现更多问题，几乎每进一家企业，孙广宇都会与姚冰、严明兵分三路。查完现场，才在会议室会合。
7月28日吃过早饭，车子行驶在淮安市化工路上。“中石化扬子清江石油化工有限责任公司”的牌子意外跳进眼帘。“下车！”孙广宇一声令下，大家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这可是家中央企业。
刚刚进入厂区，记者就发现姚冰、严明不见了。孙广宇悄悄告知，二人被他派到不同区域检查了。当孙广宇来到该公司冷却水罐区时，看到的是一地狼藉的动火施工器具，姚冰正在这里钻进钻出检查。他说：“我刚来时，正听见有人喊‘大家快停止动火，把器具收好，中央来人检查了’，我说‘我已经来了，来不及了’。”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记者看到满头大汗的严明，从一片荒草地里匆匆走过来，原来他突击查看了该公司储罐区。他告诉记者：“我让一名当班工人带我上储罐区检查，没想到刚出门，她就说肚子疼要上厕所，溜之大吉了。”在储罐区，严明没看到任何巡检牌和检查记录本，3个渣油罐位号模糊不清，围堰内到处是油污。
“苏记者，你一定要把这个拍下来，我要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在大丰跃龙，孙广宇指着黑乎乎没任何数字显示的有毒气体报警仪说。
在清江石化，眼尖的姚冰发现厂区围墙上竟敷设着电缆。记者不觉得这是什么隐患，没打算拍照，正待下楼，被姚冰拉住：“把那个电缆拍下来。墙头上敷电缆，没有任何防护，万一漏电咋办？简直是瞎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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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3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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