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原创）

likesnowing

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逐渐淡出。
记忆里的冬天，就是这样一堆符号：脚底下咯吱咯吱的响，嘴角呵出的白气，凝在围巾旁边的冰碴儿，路灯下胶着的光圈，玻璃上参差的冰花……我老喜欢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一点一点抚摸那些冷冰冰的图案，看它们逐渐融化，由霜白而透明，由透明而消逝，手指冰冷，一线一线，冰彻入骨。
那年冬天，他从遥远的地方来信，说我多想在冬天的夜晚，沿着灯火，一路找回我们的过去。
我在平安夜那晚逃课，在城市的道路上，从一盏灯走到下一盏灯。灯火并不茂盛，被寒冷裹住的东西，总有瑟缩和小心翼翼的成分。一如我，脆弱而单薄。
没有人会注意，也不在乎是否被别人在意，世界本来就属于自己，那些牵扯不清的人际，只要你足够简单，也不过，是杂乱的挽起的剑花儿，真正的剑客，没人能锁住。
这种落寞的近乎冰冷的孤傲，在那个离开的夏天，早都，一起破碎。
于是，走进大连。
大连的冬天，再看不到故乡那样张狂的风，呼啦啦仿佛要把这个世界吹到倾颓粉碎，和那样铺天盖地不管不顾张狂的雪。
大叶子的法国梧桐，早没了遮掩，劈啪掉下来的皮肤，在冬天，格外班驳。是季节流逝的悲伤，让原来完整的保存，也丢盔弃甲。那种难言的离别，究竟是给了叶子，还是给了枝头？我分明要想清楚，还固执于那些过去，是它，还是自己？
檐角苍青色的寒冷，却丰满了麻雀。丰满而庸懒。或者瑟缩？呼啦啦飞过来，再飞过去，这样成群结队的夏天，已经不在了。严寒有时候可以聚集起一些东西，比如温暖，但更多的，是支离破碎。
远处的青灰色的天，流淌着几朵无精打采的云。大连冬天的云朵，从来都不是大团大团的，老是像陈年无人居住的房屋里的灰吊子，一如张爱玲笔下，暗暗的咿咿呀呀的生活。
忽然觉得裹紧在温暖羽绒衣里的心，在一个不可名状的时间，打开。寒冷的所有威胁和喧嚣，如果一定无法趋赶，就都跑进心里来吧。坐以待毙是，引颈就戮仍是。一样的结局，一种耻辱，另一种，高尚。
涅磐，于杭州。
重生，没有人可以注定，一定精彩。
杭州的生命，在西湖边上，一直延展到很远。仿佛冬天已经到了尽头，而生命，却仍旧没有尽头一样。低低的扶柳，窄窄的行船，湛湛的湖水，我老是分不清哪里是秋天，哪里是冬天。于是格外想念北方，春夏秋冬，不论长短，总之各安天命，泾渭分明。
杭州的冬天，泰半是阴沉的。有雨，并不大，有雪，并不多。寒不是料峭，不是尖锐，不是激烈。但寒冷又分明把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通透个遍。不知道该在哪里点起一盏火，在心上，还是，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