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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4月18日，晴，有大风
北京关于非典的传闻沸沸扬扬。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讨论如果自己被传染了，马上就要死去了，最后的愿望是什么？
有个女孩说，最后的愿望是去巴黎——当然了，现在法航已经停飞北京，看来是不可能实现了。大家大笑。这个话题似乎和美容什么一样，显得异常轻松。
忽然有个女孩问我：你呢，非衣？
我？我微笑，说，我已经没有愿望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躺下去一睡不醒，明天永不再来，这不正好吗。
女孩大惊失色。她还很年轻，很年轻，对生命还有着无尽的希冀和梦想，死亡对她们来说是那么的遥远。
而我，亲爱的，由于你的离去，我已别无所求，如果可以让我们在天堂相聚，我又何必在此虚度光阴，苦苦忍受思念的煎熬？
人们说，那时他们相遇...
我抬起头的时候你正在冲我笑，你的眼睛清澈湛蓝，笑容灿烂如阳光下的海面。风吹过，头顶的玉兰纷纷落下，犹如天使洁白的羽毛。午后的校园绿草如茵，空气里有着春天的清香。
那一刻我就爱上了你。
后来我一万次地想，如果当初没有让你离开...
我从未想过一次短暂的分离会变成生离死别，天人永隔。那只是一次例行公事的出差，你温柔地保证下一周就会回来——我们还要去拍婚纱照呢，婚期已经临近，而有着金色阳光和火红枫叶的秋天正好可以做为洁白婚纱的背景。只有几天而已，你说。你的目光是那样深情,多年之后仍如利箭一般轻易地穿透了我的胸膛。
你离开的日子里我度日如年，每天晚上的必修课便是等电话——虽然你从不让我久候。远隔千里的声音通过冰冷的金属线传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是如此怀念你温暖的怀抱。
终于有一天你说要回来了。第二天的班机，下午即可看到我。
我去接你吗？我问。
不，宝贝，你在家等我就好。你说。
因为你知道我从来都分不清东南西北，在任何地方都会迷路。
我可不想让别的男人因为你迷路而得到认识你的机会，你总是这么说，然后大笑。我是如此怀念你灿烂如阳光的笑。
第二天收到你的短信，说：我已登机。我却开始心慌，一种奇怪的预感让我不停地发抖。
仅仅几十分钟之后，你乘坐的飞机因为某种至今仍未查明的故障坠落，无一人生还。
一直到几个小时之后，在不停猜测飞机晚点的原因的我才得到了消息，没等到朋友说出第二句话，我已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晚上，无数的朋友和亲人守在我的身边，让我不知所措。他怎么不在？我虚弱地问。所有人的泪都流了下来。我这才想起昨天的消息。不，不是真的，告诉我不是真的！我竭斯底里地抓住一双手问，他去哪里了？告诉我他只是不想和我一起生活了，他走了，回他的国家去了，他没有乘坐昨天的航班...
亲爱的啊，我宁愿当时你是抛弃了我，离开了我，不再爱我了；我宁愿你当时正与另一个美丽的女孩亲吻拥抱，海誓山盟，不愿意再回到我的身边了；但不要告诉我你已离开了这个世界，哪怕用我的一切来赎回你的生命，哪怕我永远都不能再得到你的爱，我也在所不惜啊。
然而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没有别的女孩，没有其它原因。也许只是因为上帝嫉妒我的幸福，于是从我的手中把你夺走了。
我蹒跚地走到窗口，华灯初上的城市里依然车水马龙，繁华而平静，而我的整个世界已在过去那一秒钟之内坍塌，从此不再。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飞快地消瘦下去，朋友们天天轮班陪在我的身边，害怕我轻生。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我不会，我不会，因为你喜欢勇敢的孩子，因为我曾答应你，等到我们老了，如果你先我而去，我也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因为你们国家的宗教使你相信，自杀的人因为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是要下地狱的。为了能在天堂与你重逢，为了不让你失望，我绝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随后我逐渐恢复过来，找到了新的工作，生活回复了原貌——除了没有你。又一个春天来了，玉兰也已再开，有风走过的时候，花瓣便纷纷扬扬落下，犹如天使洁白的羽毛。而随着春天一起来的，还有大肆传播的疾病。或许这就是上天垂怜，不忍看我们这么长久的阴阳相隔，给我们重逢的机会？
我微笑，仿佛听到了你来自天堂的声音，天堂里此时是否也是花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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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3 05:19
